首都体育馆、广场、地坛、公主坟、天坛东门、方庄……20世纪90年代,滑板这项街头运动进入中国,在北京街头的多个标志性地点,总会有一群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踏着滑板翻飞、跳跃,有些格格不入,却也潮范儿十足,那时候的他们对滑板的热爱纯粹至极。
30年过去了,那群孩子中的大多数人早已放下手中的滑板,而有些人始终没有离开。以陈龙、肖遥为代表,他们年轻时是中国第一代滑手中的佼佼者,如今成了国家级裁判、国家级教练,他们仍会在街头踩着滑板,一遍遍尝试高难度动作,但主要精力已放到了培育下一代身上。
1992年,国内电影院上映了一部电影《危险之至》,成为当时大多数滑板少年的启蒙电影。由于对这项新潮运动了解有限,绞尽脑汁仿制滑板,买到塑料轱辘的“玩具板”,攒钱入手一块真正的滑板,成为当年的滑板少年们一段必经之路,陈龙也不例外。
在陈龙的记忆里,为了体验滑板的感觉,他最早尝试踩着铁锹滑,“铁锹不是能翘起来嘛,在上面踩,像滑滑板。”后来,陈龙买到了一块“玩具板”,塑料材质的轱辘,板也不结实,滑了没多久就坏掉了。
经过多方打听,陈龙终于了解到利生商店有出售产自美国的滑板,一块滑板要350元,这在当时可谓“天价”,“那时候得好好学习、考试,考不好家里不给奖励。后来考得还不错,家里给了钱,终于买到了第一块真正的滑板。”
不过,新滑板的新鲜劲还没过去,大概只滑了两个礼拜,陈龙的滑板就被“借走”了。当时陈龙正和朋友们在方庄附近玩滑板,别的地方来了一群滑手,“有人说要借我滑板玩玩,当时都是小孩嘛,玩就玩呗,结果就给滑走了,等了半天也没回来。”
第一块滑板被“借走”再也没回来,后来只能攒钱又买了一块一模一样的滑板,这样的故事只是陈龙滑板生涯的一段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他对滑板的热爱。
起初在自家楼下的花坛玩,后来去公主坟、首都体育馆、方庄滑,陈龙认识了一大帮朋友。那个年代的秦皇岛在滑板圈内几乎无人不知,大家坐着绿皮火车先来到北京,再转车去秦皇岛,外地的滑手也会到首都体育馆,和北京的滑手交流。
“那时候的北京,知道滑板的人不多,玩滑板的也就几百人,甚至都到不了。”按照陈龙的话说,其实都是一群懵懂少年,1995年到秦皇岛参加比赛时,比赛规模、整体水平没法和现在比,但是氛围非常棒。
像陈龙这样参加过秦皇岛比赛的算是中国第一代滑手,也被称为“秦皇岛一代”,“大家都是自己买的滑板,心疼装备。先拼滑板,谁的贵谁厉害,正式比赛时,谁跳得高、跳得远谁厉害。那时候的比赛也没有奖金,奖励就是滑板、滑板的桥、滑轮这些装备。”
在陈龙的印象里,经过几年的练习,参加过几次秦皇岛的比赛,他们那批滑手的水平在1997年前后已经是北京甚至国内拔尖的了。不过,当时国内还没有职业滑手,正规的比赛也非常少,滑板只是他们的兴趣爱好。
进入21世纪,国内陆续出现一批正规的滑板场地,部分国内运动品牌开始赞助举办小型的商业比赛。资历较老的滑手中,有的开起了滑板店,有的正常上班,但每逢比赛举办,他们总会聚到一起,即使水平已经比不上年轻人,还是会以裁判、主持人的身份参与其中。
“起初没有正规的考核,都是看滑手的资历。我们算是老滑手,看得懂比赛,也不想下场比了,当裁判年轻人也服气。”陈龙当过上班族,却始终没有离开滑板,担任比赛裁判,参建滑板场地,参与滑板培训,慢慢成了大家口中的“陈校长”。
2016年滑板“入奥”后,这项运动的发展驶入快车道。全国性的滑板比赛陆续出现,国内的资深滑手们有了用武之地,有人帮忙组建地方集训队,当上了教练,有人经过考核成了裁判,老一代滑手成为推动中国滑板发展的核心群体。
2017年天津全运会,滑板成为群众比赛的正式项目,陈龙担任副裁判长,主要负责碗池比赛。此后几年的全国锦标赛等赛事,陈龙始终是裁判团队的一员。不久前的陕西全运会,陈龙依旧是5位打分裁判之一。
为了更好地普及和发展滑板运动,加强滑板项目的裁判队伍建设,在北京市体育竞赛管理中心、北京市极限运动协会的组织下,身为国家级裁判的陈龙还参与了北京市滑板裁判员培训班的授课工作。
“相比于前些年,我们的裁判队伍专业了很多。田军执裁完东京奥运会后,也将国际大赛的评分标准同步给了我们,与国际接轨。”陈龙透露,以陕西全运会为例,不仅赛事组织、保障等工作无可挑剔,滑板项目的执裁工作也已经非常成熟。
无论是作为全运会裁判,还是作为原力街头滑板俱乐部校长,陈龙最欣慰的是看到国内小滑手的成长,“现在的小孩比我们那时候厉害多了,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培养新人了。以北京的小滑手为例,15岁以下的这批孩子,在全国的水平也属于顶尖的。”
肖遥和陈龙接触滑板的时间大体相似,也是在1992年。当时住在体委大院的肖遥先是看到楼下一群孩子踩滑板,“之前没见过,心想这是什么,看着挺新鲜挺有意思的,滑起来也挺帅的,不过起初比较腼腆,没好意思上去搭话。”
过了一段时间,偶然在电视上看到一部香港的电视剧,里面有玩滑板的镜头,这下肖遥坐不住了,决定先买一块滑板试试。正好楼下有个体育用品商店,80元一块,“到楼下一跳,折了。后来才知道那是纯玩具板,不属于专业板。”
没办法,肖遥只能四处打听哪里能买到滑板,后来再碰到楼下玩滑板的那群孩子,便主动上前搭话,其中一个人是曾冰峰,也是中国的第一代滑手,如今是中国轮滑协会的滑板项目主管。了解之后才清楚,当时的专业滑板只能从秦皇岛、香港或买到。
花了300多元托人买到滑板后,肖遥的滑板生涯就此开始。每逢周末或暑假,肖遥一早拿着滑板出门,在体委大院楼下滑,在天坛东门的广场上滑,在地坛和方庄的滑板场滑,有时候直到凌晨才回家。“家长肯定不支持,不过那时候也不懂,就天天在大马路上滑。”肖遥说。
在北京结交了陈龙、曾冰峰等一众滑友,肖遥也参加过早期的秦皇岛比赛,认识了袁飞、田军、车霖等老滑手。肖遥形容当时的秦皇岛比赛为“武林大会”,大家定期“切磋武艺”,“我们在北京苦练,车霖在郑州,袁飞在青岛,到了秦皇岛,大家都使出大招,看到底谁厉害。”
从那以后,肖遥再也没有离开滑板。他当过赞助滑手,开过滑板店,组建过滑板队,也做过滑板品牌,出过滑板的衣服。2016年滑板“入奥”后,肖遥的身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重点转向教练岗位。
2017年天津全运会,滑板成为群众比赛的正式项目。由于北京没有滑板专业队,受北京市极限运动协会委托,肖遥成为北京滑板队的领队兼总教练,带领杨浠镮获得女子碗池金牌,还拿到了男子碗池、男子街式的铜牌。
2019年全国第二届青年运动会,肖遥又带着原力街头滑板俱乐部的一帮小滑手参赛,其中陈宇轩获得少年组男子碗池金牌,和教练肖遥一同站上最高领奖台。
据肖遥介绍,由于滑板项目的特殊性,北京滑板队与其他省市的专业队模式有所不同,平时大家都是在各自俱乐部训练,临近二青会这样的比赛,他再组织大家参赛。此外,肖遥也在参与北京市滑板裁判员的培训工作。
“现在的小朋友比我们那时候厉害多了。初生牛犊不怕虎,做动作不能犹豫,越犹豫越失败,他们在教练指导下,很多动作做几次就成功了。”肖遥透露,有的孩子从零基础学习滑板到现在一年左右,水平已经接近一些街头滑手甚至10年板龄的爱好者了。
如今,肖遥基本每天待在俱乐部的滑板场,仍然会亲自上板秀一下高难度动作,拍一些短视频,但主要的精力已经放到孩子身上,“有了自己的场地,训练方便了很多。其他教练负责零基础教学,我主要负责几位种子选手。近些年玩滑板的孩子越来越多了。”